杨爱国丨秦川八百里（组诗）

外婆桥

我想买一张窄窄的船票

让船儿摇曳着驶向外婆桥

一路欣赏秦岭连绵起伏

黄河荡气回肠

寻岐山走失的金戈铁马

还有烽火台上演绎的

爱情剧，壮观又荒唐

我看到历史的大折弯

欢笑混合着泪水

失败紧跟着荣光

兵马俑行行列列

剑拔弩张的模样

那是宏大的历史叙事吗

还是一代帝王的沧桑与悲怆

读了千遍道德经

却还没有提炼出

应试要求的中心思想

易经翻阅得出了毛边

却还是觉得所有的认识

都浅浅停留在纸面上

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秦腔

到底是被压抑在心底的呐喊

还是再也无法遏止的

奔涌的岩浆

这里的秦砖汉瓦曲水流觞

辉煌到所有的故事

都垒成了长长的幕墙

和霓裳羽衣曲的风光

白居易的诗还在酒肆里流传

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

就风靡成了新的时尚

遥望外婆桥

缓缓驶近魂牵梦绕的故乡

故乡是我记忆的远方

我是故乡的一声鸟语一袭花香

翻开来，故乡是一堆故纸

翻过去，故乡是鲜活的生命

和生命里蓬勃的种子

孕育的希望

秦 腔

那是一曲人生的绝唱

那是一段历史的回廊

那是悲情的陕西梆子

也是比窦娥还冤

比秦香莲还苦的生死场

那是秦川八百里的交响

那是上下五千年的沧桑

那是佘太君、穆桂英的风光

也是严年的狂悖

周仁与妻的忠胆义肠

那是板胡的激越高亢

那是二胡的呜咽绵长

那是周仁瑞的凄切悲苦

也是周仁祥的薄情

晋信书的荒唐

那是燃面的热气腾腾

那是胡辣汤的馥郁醇香

那是羊肉泡的气味浓烈

也是红辣椒的妩媚

西府醋的清亮

那是黄土坡的沟沟坎坎

那是黄河水的九曲回肠

那是代代人的生命写照

是春天的槐花香

冬天的雪飞扬

钻天杨

风在戈壁刻下褶皱的诗行

沙粒在大地的裂缝里流浪

你把根须扎进岁月的深处

像战士握紧生锈的钢枪

每一片叶子都朝着天空生长

将苍穹切割成锐利锋芒

纵然大雪压弯月光

你依然保持仰望的倔强

风暴在你耳边嘶吼

雷鸣催促你放弃最后的抵抗

而你几乎弯成九十度的身躯

却放射出永不言败的光芒

时光爬上粗糙树皮

在年轮里刻下坚毅印章

那些脚下的春泥和你一起

滋养出新生的力量

你是大地写给天空的信笺

在荒芜中挺起不屈的信仰

你是历史写给未来的诗行

用恒心站成人生的雕像

那一方

故乡的远山

仿佛就在眼前

故乡的河

还是记忆里的曲曲弯弯

故乡的小路

可还覆盖着厚厚的尘土

故乡的沟畔

可还游着沉默的耕牛

故乡的槐林

可还开着洁白的花

故乡的老房子

可还居住着年迈的亲朋

故乡的风啊

还像不像刀割一样的痛

故乡的云啊

是不是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声

故乡的碾子旁

是谁还在把秦腔吼

故乡的土钵里

可还盛满了喷香的炒黄豆

谁还会为故乡的春天载歌载舞

谁还会为故乡的冬天烦恼忧愁

谁还会为杨家将的功勋

击节叫好

谁又会为秦香莲的苦命

涕泪横流

我在故乡的八街九巷行走

怀里揣着一分聚首

九分离愁

曾经的灵台山

已连上了元宇宙

区块链设在镇中心

据说就是这个时代的风口

河 流

想变作一条静静的河流

在广阔天穹之下

广袤沃野之上

静静地行走

偶尔泛起小小的水花

偶尔唱起

藏在心里的歌

喜欢远处的青山

也喜欢河边的翠柳

喜欢漫游的江鲫

也喜欢七彩的石头

身上刻着历史印痕

夜里迎来宽阔的银河

灿烂的星斗

期待有那么一刻

天上的白云突然会伸出

热情的双手

那无垠花甸

也任我在其中无羁遨游

一大群布谷鸟

顺便宣布大片丰收

如果我真的变作了一条河流

那就让故乡做我的源头

梦里有我的箭峪

还有阡陌纵横的天留

妈妈就在我的身旁浣衣

奶奶也会站在我的身边

望着落日余晖轻轻地招手

如果我真的变作了一条河流

那就勇敢地向着东海奔流

勇毅地翻越太行高峻

豪情满怀地路过燕赵大地

和刚毅如斯的荆轲握手

也向孔子讨一部《论语》

在漫漫的旅途中细细地品读

如果我真的变作了一条河流

那就无须惧怕沿途的艰难和险阻

也不在乎有没有最美的风景

不会把爱情甜蜜、亲情厚重

贪恋挽留

只想做条本分的河

顺着正确方向往前走……